重生之将军在下

 ········ 作品相关 ········ 楔子 安祁二十三年冬,皇宫午门前的刑场上赵达披头散发,眼神狰狞,头,双手,双脚被五匹马拉扯成一个大字。 不远处的监刑台上坐着一位威严的武将,年纪三十上下,痛心的瞪着他,沉声道,“你勾结叛军入城致使凉城失陷,数十万无辜百姓惨遭屠戮,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,赵达!你可认罪!” 赵达悲愤不已,瞪着他身边的青衫男子怒道,“你我相交数十年,竟然抵不过季离的一句话吗?你信他却不信我?只因为他这一句话,一个令箭,你就认为我有罪?” “调兵的令箭是本王亲自赐给你的,原希望它能伴你杀敌建功,可你……”姬子纠手捂心口说不出话来,哽咽道,“若不是全城百姓死伤惨重,本王替你受了这过错又如何,只是不杀你,不能平众怒,为了兴朝……你……尽忠吧!” 他又哭了啊! 赵达眼睛微闭,看着天上偶而飘过的云彩,仿佛看到玉水河畔奔跑着的两个孩童。 姬子纠被一群顽童压倒在地上,赵达冲过去把他们一个个提起来,扔到一边,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他,虽然赵达才八九岁的年纪,却能轻松的把同龄的孩童提起来,扔到了河里,后来,他被谢锦钊的侍卫打的三天动弹不得。 赵达苦笑,自己竟是心甘情愿的。 小赵达挡在姬子纠的前面,“子纠别哭,我会保护你的,谁敢欺负你,我就替你教训他。” “子纠,我拜大将军为师了,以后你做大将军,我当你的前锋,为你冲锋陷阵,扫平狼烟!” “子纠,你真的要娶妻了吗?……恭喜你了,我已经上了奏折请去西北戍边,皇上准了,恐怕不能观礼了……为你一世安宁……你会想我吗?” “王爷,小世子长得真好!……我?还没有……” “王爷,我没有别的要求,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,我……罢了,若是我回不来,我所有的一切就留给刘玥吧!替我告诉她,让她再嫁个能给她幸福的!” 云彩飘走了,一缕阳光射到他的脸上,刺的眼睛无法睁开,妻子刘玥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,“夫君,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,也没有碰过我,可我还是感谢你,若是你死了,我还是会跟着你,因为在我心里,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,嫁给你我没有后悔过!” “啊!……” 赵达一声长啸,五匹健马被他拉扯了回来,不甘心就这么窝囊的死去。 姬子纠脸色一变站了起来,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,季离站在他的身旁大声喊道,“把那个女人带上来!” 赵达一见刘玥被五花大绑的带到刑场上,还被季离一脚踹倒在地,目呲欲裂。 季离大声呵斥,“赵达,你若不肯就死,刘玥将与你同刑!” “放了她!” 赵达怒道,“姬子纠!你答应过我什么?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?不就是想要我死嘛,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女人!我为你死了多少次,还再乎这一回!” 姬子纠用袖子遮住脸,愧疚的无颜面对赵达。 “放了刘玥,”姬子纠始终没有放下袖子,他对赵达说道,“你若肯就死……本王做主给她找个好人家,让她富贵一生!” “不要管我,相公我不嫁,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,下辈子我还要跟着你,不离不弃,你不要那么傻去牺牲自己的生命,你挣脱了这牢笼,自由自在的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去吧,玥儿绝不会拖累你!” 刘玥一狠心咬断舌根,姬子纠吓得傻了,“嗯……快,御医,快救她,不能让她死,快……嗯……” 季离上前一步瞪着赵达道,“你若再不就死,我便下令剥光她的衣服,悬挂在城墙上……” 赵达脸色青紫,右手扯过那马狠狠的砸在季离的身上,顿时没了声息。 赵达把马拽到身边,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姬子纠道,“此生我有眼无珠,一片痴情错付了你,那令箭我交给了庄将军,让他调兵除掉晋王,从此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登上大位了。我恐怕你身边的人泄露了机密,若是不能成事,反而带累了你。” 姬子纠痛苦道,“我没有不信你,只是……” 他看了季离一眼,只见季离冷冷的瞪着他,他只好说道,“你死心吧,今天说什么也没人能救的了你,若是你真的忠心,就受死吧,只有你死了,我才能保住贤王的名声,一个犯了错的王爷,再怎么样也无法坐上那个位置,我答应你,厚葬你跟刘玥,不追究你赵家族人的罪过。” “既然选择了爱你,再苦我也能受得,这副残躯换晋王一命,送你登上皇位也值了。只可惜,我看不到你君临天下的模样了。” 赵达淡然的望着姬子纠,“我死之后,若有来生,再也不要遇上你,再也不要受这般相思的苦楚了,哈哈哈……” 赵达自断筋脉,大喝一声,马儿受了惊吓,狂跑了起来,顷刻一代枭雄,残躯四分五裂陨落在这世间。 …… 二十年后的京城里,发生了一件大事,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赵铭弹劾镇北侯贪墨军响,杀良冒功,结果被查证是诬告,被皇上下了大狱,他的长子赵元锦跪在都察院门前为父亲求情,只盼着父亲往日的同僚能帮忙说句好话,替赵铭分辨几句,可是跪了大半天并没有一个人理睬。 跟父亲相交甚厚的李御史劝道,“元锦啊,回去吧,这个时候人人自威,谁敢去出这个头。” “大人,我爹冤枉啊!难道父亲往日的所做所为,你们都不知道吗?他绝对不会无中生有诽谤重臣的!求求您了大人,帮我父亲说句公道话吧!”赵元锦磕头道。 “滚开!你父亲攀诬朝廷重臣,如今引起边关将士哗变,险些酿成大祸,若不严惩,君威何在?”那人使劲一推,赵元锦没防备突然被他从台阶上推了下来…… ········ 第一章 重生 ········ “儿啊……” 这声音好耳熟啊,赵达眼皮很重,后脑勺疼的厉害,还有些恶心想吐。 “哥哥……快点好起来,元敏好害怕……” 一个睁着大眼睛的萌丫头趴在自己的床头上,可怜巴巴的呼唤着。 哥哥? 赵达头疼欲裂闭上眼睛,对了,自己飘着呢,听到有人在喊冤枉,自己也冤呢,于是就想瞧瞧,结果这一瞧就不知道怎么钻进这个人的身体里了。 他呲着牙,李氏忙问道,“可是又疼狠了?” 赵达摇摇头,他脑子涌出的全是原主的记忆,这个身体的原主叫赵元锦,今年十六岁,考上了秀才,可是因为身为御史的父亲弹劾镇北侯贪墨军响,杀良冒功,结果被人算计,在上折子的时候把证据给掉了包,被季丞相以诬蔑朝廷重臣,激起军中哗变为由下了大狱。 赵元锦得知消息之后四处奔走,可是父亲的那些新朋旧友一听说是因为弹劾镇北侯被下的狱,谁还敢帮着出头,镇北侯可是三皇子的外祖,当今最受宠的薛贵妃的亲爹,自己被推倒阶下,再睁眼,已经是换了芯子。 赵元锦脑子里浮现出父亲出事前的情形,半夜的时候一个穿黑色罩袍的人进入父亲的书房,足足谈了一个时辰那人才从书房里出来。 之后父亲遣散家中所有的仆人,还想把母亲送去外祖家,只因下雨运河发了水患,才搁下,难道那个时候父亲就知道自己会被囚吗? 赵元秀熬好了汤药端了过来,“哥,喝药了,陈大夫说这剂药喝完你就能下地了,他可真神了。” “这药可是元秀熬的,哥哥好起来全是元秀的功劳。” 赵元秀脸上一红,“哥哥说笑了!” 赵元锦笑了笑,接过药碗一气干了,擦擦嘴上的药汁问,“父亲的事情怎么样了?” 李氏流着眼泪,“哪里打听的到,这都好几日了说什么的都有,那种地方你父亲的身体如何受的了。” 赵元锦皱了皱眉,掀起被子下了床,李氏要拦住他,可是赵元锦说道,“父亲在狱中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,究竟是怎么回事,还是得打听清楚才行。” 他不自觉的带着一分戾气,李氏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。 赵元锦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这个忙,他穿好出门的衣裳对李氏说道,“我去找宁王试试,他欠着父亲一份人情,如今也只有他能帮父亲说句话。” “可是宁王爷不问朝中的事儿,你如今去求他,他能应下吗?”李氏忧心道。 “不试试怎么知道!”赵元锦眼中露出一抹坚毅。 可是宁王爷并不在府上,今日初一,他往报国寺上香去了。 往报国寺的山路蜿蜒难行,赵元锦出去东门租了匹马,为了缩短行程他走了山间的小道,行至半山,听到有兵刃撞击的声音。 “王爷咱们被人埋伏了!”方成砍倒一个死士全身是血的护在宁王身前。 “是谁的人马能看出来吗?”宁王眼神阴鸷的看着冲上来的黑衣人。 方成惭愧的又砍倒一个,手臂被后面扑上来的人拉了道口子,血流了出来,咬着牙道,“卑职眼拙,看不出来!” 赵元锦骑在马上转过弯一看,二十多个侍卫簇拥着一个男人,正被五六十个穿黑衣服的大汉围困,后面似乎还有追兵,那群侍卫明显落于下风,只是中间的那个男人年纪不大,形容淡定,没有丝毫的畏惧,被围困之下也不显狼狈。 赵元锦对他的这份镇定有几分欣赏,只是再仔细一看那张脸,身旁的一根伸出来的树枝被他“咔嚓”一声折断,把马惊的一扬蹄子,“咴律律……”叫起来。 方成听到马的嘶鸣声,砍倒一个死士对宁王说道,“王爷,那人骑着马,不如卑职前去把马夺下来,您好先行。” 宁王神色晦暗不明,只远望赵元锦,不知道他是敌是友。 赵元锦本是不想搅入这股浑水,可是没了宁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出父亲,见到方成撕开个口子往自己这边跑过来,拍马迎了上去。 方成护着宁王,警惕的防备,“公子,我是宁王府中的侍卫,如今被山贼袭击,你把马借我一用,等我们冲出重围,王爷定会记你一大功……” 赵元锦没有回答他的话,用树枝挑开一个袭击他的死士,淡淡的说道,“这马是租来的,不借!” 方成刚要发作,却听赵元锦又道,“我可以载他一程!” “你……”方成怒道,“堂堂王爷如何能与你同骑一乘?” “方成!别说了,本王跟他走,你们也好快点脱身!”宁王眸中寒光闪烁,“谅他也不敢把本王怎么样!” “上来!” 赵元锦大喝一声,没等宁王反应过来,就被他提上了马,只不过是横在马背上,宁王闷哼了一声。 方成心疼的叫道,“那是宁王爷,娘的,要是我家王爷出了什么事,我跟你没完!” 赵元锦抽了马屁股一下,手臂略有些发酸,想来是刚才提起宁王的时候伤了筋,他暗暗叹息自己的这个身体比起上一世来差的太多了,并且这马也只是普通的弩马不是战马,使唤起来十分费力。 他听到宁王抱怨,眼睛一眯,身上溢出一股戾气,冷冰冰的说,“宁王爷好本事,不知道您做了多了不得的事情,竟然能让禁卫营的人如此追杀?” 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禁卫营的人?”宁王一愣,一把刀往他翘起的脖颈劈过来,把他吓了一头冷汗,好在是方成架住了那一刀,把人别到一旁。 “快走!”方成大喝一声,侍卫们跟着开始后撤。 赵元锦鄙视了这个跟姬子纠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,淡淡的说道,“他们的刀是精钢所制,虽然样子跟禁卫营不同,可是材料却是一样的,如今这百炼钢外面哪里买的到?” 他说完打马往山下急行,方成他们几个且战且退。 赵元锦看着那熟悉的招式想起一个人来,眼神稍一恍惚见追兵潮水般的涌过来了,他顾不得询问宁王,加速往山下官道奔去。 ········ 第二章 抄家 ········ 宁王气得脸色惨白,自己堂堂一个王爷,居然被这个家伙这么粗鲁的对待,在马背上被颠的苦胆都要流出来了,真是不能忍受。 “放本王下去,你这混蛋!” 赵元锦冷冷说道,“行啊,下去之后,你就看着自己和你的那群忠心的侍卫们一起被跺成肉泥吧!” 宁王觉得领口一紧,风直往嘴巴里灌,“你敢?看你能耐不小,若是肯投效本王,本王……不会亏待你!” 赵元锦看了看那张让他无比厌恶的脸,冷厉的笑道,“这话你哄别人去吧,最不可信的就是帝王家的人。” “你放肆!凭你这句话,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,本王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之人,还是说你跟那些死士一样,想要本王的命?” “哼!你的命对我来说活着更有用,你若是真的言而有信,就查清楚赵御史是被谁诬陷的,我可不想白忙一场。”赵元锦手里的树枝比利剑还强,左刺右刺杀开一条血路。 “你跟赵御史是什么关系?”宁王忍着难受问道。 “赵御史正是家父。” 六月里的天气,闷热的紧,赵元锦一路狂奔,把宁王可癫的不轻,拐过一个村子,上了官道,赵元锦才停下马来,扶着宁王坐在道旁的一棵大树下休息。 宁王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,胸口疼的厉害,恐怕皮都磨破了。 他注视着赵元锦,只见他神色淡定的把马牵到一个池塘边去饮水,还有几分心疼的摸这马背说,“好在是没事儿,否则我可赔不起!” 这就是他不肯借马给自己的原因吗? 宁王感觉到赵元锦的厌恶,他甚至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,自己一个堂堂的王爷被你这么不分尊卑的对待,你还委屈了?只是赵御史的案子他真的没办法插手,这是太子与三哥之间的事情,中间又夹着季丞相,从哪儿边来看,赵铭都躲不过这一回。 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 可是现在赵铭的儿子救了自己的命,他倒有些同情赵铭了,自己跟他虽然地位不同,可到底都是人家的棋子,那群死士不管是受的谁的命令,都跟自己的那几个哥哥撇不开关系,他们不管是太子的人也好,还是赵王的人也罢,自己终究是躲不过这场官司,倒不如顺水推舟帮他一把,留几分人情。 宁王一脸冰霜沉默的靠着大树,大声道,“你想本王保他一命?” 赵元锦还是不肯看他,头都没有回,“刚刚才说过的话,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!我可没义务白白救你。” 此时天空刮起了大风,乌云厚厚的一层,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意,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。 “皇上圣旨都下了,你让本王去求情?”宁王看着赵元锦固执的脸气笑了,“他弹劾的不是别人,是三哥的外祖镇北侯,朝中文武两派,除了季丞相就是镇北侯最强,你爹闲疯了去扯他的胡子,没被株连九族就已经是恩典……” 宁王的话没说完,脖子上一紧,赵元锦双目血红的揪着他的衣领怒冲冲的问道,“什么时候下的旨?” 宁王一阵窒息,这家伙戾气更重了几分,他真的会杀了自己的,憋红了脸,才吐出几个字,“今天早上!” “混蛋!”赵元锦把宁王狠狠的摔在地上,自己跃上马背头也不回的往城中奔驰。 他一路心急如焚,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。 方成带着逃出来的几个人赶了过来,见到宁王从地上爬起来,恨声道,“这个小兔崽子敢对王爷如此无礼,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。” 宁王神色一凛,“找匹马来,本王得跟着去,他恐怕会闯祸。” “王爷你管那小子做什么,方才他对王爷如此无礼,便是诛他九族都是便宜他了。”方成不满道。 “他刚刚救了本王的命!”宁王扯过侍卫拦住的一匹弩马,那马车上的人还在发抖,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了,被人抢了马去。 方成扔了锭银子在马车上,“进了京城来宁王府的后门把马牵走,这些是补偿!” 主仆二人不管那人惊喜也好,惶恐也好,骑上没配鞍的马往赵家奔去。 刚走没多久瓢泼大雨顷刻而至,赵元锦那里还顾得下不下雨,一路打马狂奔,没了宁王那个累赘,这马跑的格外快些。 而此刻的京城东大街,槐树巷,一队穿着铠甲士兵封住巷子口,各家还未归家的人们也顾不得收拾门前的东西,急匆匆先进到自家院子里把门堵上,再从门缝里探听究竟是哪家倒了霉了,招惹了这帮凶神恶煞。 “啪啪啪……”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,门外领头的传旨太监还很不耐烦,“快开门!圣旨到!” 内堂里,赵元秀俊俏的小脸吓得惨白,她才刚满十岁,哥哥这一个月里已经找了所有的人,想求着帮父亲说一句公道话,可每回都是希望着去,失望着回。 眼看着奶奶病倒,母亲哭晕过去,她泪流满面望着门外,“哥哥,你怎么还不回来啊!” 七岁的赵元敏拉着姐姐的衣服哭道,“姐姐,我怕!” 赵元秀只能强做镇定,安慰道,“别怕!姐姐在这里,爹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,爹一生为官清正,怎么会收取贿赂诬陷别人,哥哥一定会带好消息回来的。” “咣当!” 大门被一群士兵撞破,那些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。 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 赵元秀见这些人虎狼般的冲进自己家里,甚至踢倒了门口父亲最爱的一盆墨菊,愤怒的上前阻拦。 太监常福手捧圣旨道,“圣旨到!犯官家属跪听接旨!” 赵元秀上前跪在泥水里哭着说道,“祖母病重,母亲昏迷未醒,哥哥出门访友,能接旨的就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了,还请公公宽待。” 常福看着眼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,冷哼一声,“我对你们可宽待,你爹可对我宽待吗?当初要不是你爹多管闲事参我一本,我现在可是太子府上的总管!” 他一脚踹在赵元秀的肚子上,赵元秀惨叫着趴在地上,赵元敏看见姐姐受伤,顾不得害怕扑过去打常公公,“你这个坏人!” ········ 第三章 病倒 ········ 常福狠狠一脚踹上赵元敏的心窝,“滚开!别挡道!” 赵元敏才七岁,哪里受的了他那一脚,当时就没了气息。 跟着的一个士兵见到赵元敏口吐鲜血,倒地不起,探了一下她的脉息,脸上顿时惨白,“公公!她,她断气了!” 赵元秀听到他的话,顿时昏厥过去。 常福心中郁闷,一进这院子他就知道自己被坑了,一个言官能有什么油水,除了一院子不值钱的花草,入目之处连件像样的家具摆设都没有,“查,好好给我查清楚,赵铭一个四品官,在京这么多年,不可能一两银子都没有。” 一名士兵跑出来,面色有些为难,“公公,什么都没有搜到,这家太穷了,老鼠洞都是空的。” 常福恨声道,“给我挖地三尺也得找出脏银来!” 赵元锦冒着大雨回到家里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状,两个妹妹一个倒在门口,一个躺在院子任雨淋着。 他目呲欲裂,仿佛又回到自己上一世临死前的时候,眼睁睁的看着刘玥自尽,自己被五马分尸…… “凭什么?……”他先抱起倒在门口的赵元秀,焦急的呼唤,“元秀!……” 赵元秀缓缓睁开眼睛,指着常福说道,“哥哥!我好疼……那个人踢我!他还踢了元敏,元敏不动了……哥哥……救救元敏……” 赵元锦把元秀放在地上,轻声说道,“别怕!哥哥回来了,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了!” 赵元锦喘着粗气,血红的眼睛瞪着常福,“这全都是你干的?”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! “我……”,不等他说话,就被拎起来抛到空中,重重的摔下来,跌的粉身碎骨。 那群士兵,望着这个身材弱小的男子,惊诧的合不拢嘴,他这力气,神了! “不想死的,都给我滚出去!” 赵元锦厉声喝道,他的声音冰凉刺心,让人不敢违抗,可是常公公死了,也没有一个人敢动,只好围着,等待回去报信的人传话来。 赵元锦抱着浑身湿漉漉的赵元敏,轻轻的说,“别怕,小敏,哥哥回来了,你再也不用害怕了,坏人已经摔死了,你快点醒过来吧!哥哥带你上街玩好不好?” 他怀里的小丫头手垂在地上,一动不动,再也无法跟哥哥撒娇,吵着要这要那了。 “妹妹!”赵元秀扑过来,大声痛哭。 赵元锦的手攥的紧紧的,该死的姬子纠,自己拼死送上皇位的,就是这样一个昏君吗?他双目圆睁仰天长啸! “啊!!……” 宁王正好赶到赵家门口,听到赵元锦悲愤的喊声,下了马冲进去。 他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,满目狼藉,真是惨不忍睹,院子里被雨淋湿到处乱七八糟,花盆被踢破,碎掉的瓷片散落着,可怜的墨菊沾着泥水露着根须倒在地上。 赵元秀捂着胸口抱着哥哥的大腿,赵元锦全身湿漉漉的抱着已经断气的赵元敏悲愤的仰着头,分不清他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。 这一幕看的宁王愧疚不已,要是自己早来一步,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,他在常福的尸体上狠狠踢了一脚,“该死的东西,真是死有余辜!” “滚!给我滚出去!!”赵元锦愤怒的颤抖着,一步一步往房间走。 宁王很难过,“对不起!我……” “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,你们皇家的人,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们,从来没有你们对不起别人!”赵元锦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怨恨。 宁王的心被刺痛了! 他是恨的!自己对他说过的话,要食言了吗? 看着赵元锦难过的样子,宁王心里格外难受,对赵元锦的抱怨少了许多,他对自己的不敬也能原谅了。 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安慰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,其实很犀利的男子,虽然他能很轻易的掐死自己,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,只哄着怀里渐渐冷却的尸体,希望她能活过来。 赵元锦衣服已经湿透,虽然雨已经停了下来,可衣服仍然滴着水,他没感觉到似的抱着小妹妹一步一步往屋里走,还没到门口就倒下了,赵元秀捂着胸口扑过去哭喊,“哥哥……你醒醒……” “太医!快去请太医来!”宁王望着那具倒下的身体焦急的喊道,转头又问赵元秀,“你哥哥住在哪里?” 赵元秀抱起赵元敏往西边的屋子一指,也不说话,就在前边带路。 宁王快步走过去也不管赵元锦身上还湿着水,只管抱着他瘦小的身体跟在赵元秀的身后往屋子里去,这一路,宁王是越看越生气,院子里被人砸的乱七八糟,房间里的柜子全都被打开了,衣服被褥被扔在地上,里面的书被扔的到处都是,一方名砚被砸的缺了一角,情况惨不忍睹, 宁王眼厉,那还是一方少有的名砚,这群混蛋! 他把赵元锦放在床上,要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,可哪里还找的到一身干净的。 胡太医背着药箱急冲冲的赶了过来,给赵元锦看过后说是力竭之后身心俱疲,又受了风寒着了气恼,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需要慢慢调理着。 宁王让他尽管开方,所需药材他会负责。 胡太医开完方子,宁王又请他去看了李氏她们,结果发现老太太急怒之下,痰迷了心,已经去了,赵元敏尸体都凉了,胡太医只看了二人一眼就叹息着摇摇头,暗地里掉了两滴老泪。 赵御史清正廉明,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诤臣,可惜啊,好人没好报,自己仗义直言反被下了狱,老母病故,女儿遭难,儿子昏迷不醒,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来往支应,看着实在是可怜。 他给李氏扎了针,李氏这才缓过来,脑子还迷糊着,赵元敏去世的事情没敢跟她说,可是老太太的事不能不说,结果才醒过来的李氏又撅了过去。 宁王只好让方成留下来,帮着治丧。 可怜老太太和小丫头都装裹了,大门上挂了白布,平时跟赵铭交好的那些清流也没见一个人上门来吊唁,只赵元秀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灵堂。 ········ 第四章 兄弟 ········ 宁王刚把灵堂弄好,宫里就来人了,常福是秉礼太监,这一趟怎么也是公差,如今宣旨宣了个粉身碎骨,怎么也得有个交代。 服侍元承帝的大太监高肃在几个干儿子的陪同下来到赵家,只见门上挂起了白幡,又有人告诉他宁王爷还在屋子里,他没敢放肆。 方成手上受了伤,只叫胡太医简单的裹了,一见高公公来了知道是为常福的事情来问罪的,立刻报了进去。 宁王眉头一拧,边让彩莲给他换干爽的衣服边说,“那老货这么快就得了消息?” “卑职看他来者不善,常福的事情不好交差啊!”方成捂着手臂说。 “你好好看着这里,谁也不许妄动,本王亲自进宫去禀报。” 宁王换好衣服出了门,高肃还一脸气愤的在院子里站着。 他咧开嘴拉着高肃的手道,“高公公辛苦了,这事儿跟赵家的人没关系,赵公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,本王在城外被死士截杀,回来又见恩人家的孩子,被这奴才活活踢死,气的狠了,一时失手打杀了这奴才,与旁人无关,本王这就进宫请罪去,刁奴草菅人命,死有于辜,父皇若是怪罪下来,有本王一力承担,” 高肃只觉得姬御明手劲奇大,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,又听闻宁王爷被人袭击,哪里还敢说为自己干儿子讨公道的话,咧着嘴道,“福小子做错了事,王爷罚他是为了他好,否则咱家免不了要吃瓜落儿,咱家不是来问罪的,只是奉了旨来问话,如今这话也问了,该回宫交差了。” 宁王头有些热,“正好,本王也要进宫,咱们正好一起走。” 御书房里,姬子纠正在批阅奏折,秉笔太监刘和进来报说,“皇上,宁王爷进宫请罪人昏倒在宫门口了。” 姬子纠愣了会儿神,半晌才冷淡的说道,“快传太医去瞧瞧,怎么会弄成这样?” 一个大太监轻声道,“宁王爷今日去报国寺被人袭击了,幸好被赵家公子救了他回来,可回来的路上淋了雨,再就是今儿一大早发下去的公文里面有个判赵御史斩监后的折子,礼部拟了圣旨,您准了……那赵元锦恰好是赵铭的儿子。” “有这事儿?”姬子纠皱着眉头怎么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儿,早上自己是批了好些奏折,可偏没瞧见赵御史的折子啊。 这太监出了一身汗,心里呐喊,您自己批的…… “季丞相送来的奏折,您一向是勾了放一边的。”大太监委屈的不行,再次提醒道。 “许是真的勾了,大胆奴才,这样的事情该早些说才是,好好的人才险些被你误了,季卿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,这样的事情居然敢不奏报。” 姬子纠神色晦暗不明,冷冷望着门外,“御明现在如何了? “宁王爷现在还热着,一个劲的说胡话,喊着别杀我……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。”大太监偷偷瞧了一眼元承帝的脸色,只见他修长的眼睛眨了几下,满满的伤心又很快的被冷漠遮住。 姬子纠板着脸道,“带朕去瞧瞧!” 他人还没走出门,就见一个小太监来报,“皇上,太子殿下,赵王殿下求见!” “他们的腿子倒是快!”姬子纠脸上看不出喜怒来,“老五病的厉害,让他们回去吧,朕现在没心思见他们。” “是!” 小太监颠颠的跑到殿外,对太子说道,“皇上说宁王爷病的厉害,没心思见两位殿下,请殿下先回去侯着。” 太子瞪着赵王,“想不到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害孤!” 赵王笑道,“哥哥这事儿怎么能怪我呢?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五弟进了宫,那些袭击他的人若是不查出来,兄弟们谁能安心呢?这次是五弟,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?” “你……那些难道不是你的人?”太子怒视赵王,身后的小太监们都不敢靠近,怕被殃及池鱼。 赵王不屑的笑道,“我有多大本事,哥哥难道不知道,手底下的那几个人父皇盯的紧着呢,家里又由不得我做主,这话你可不要冤枉我,否则弟弟只能牙齿打落自己吞,受了委屈也只好自己忍着,比如赵御史的案子,都说是因为我外祖他才受的重刑,实际上是怎么回事,太子哥哥不是最清楚的,太子哥哥忍心看着小弟被人冤吗?” “难道不是你还有别人?是容王?小四是个书呆子,小六更别提了,是他,肯定是他……是不是?”太子追问着。 “这……你就要去问大哥了,反正不是我。”赵王不屑的站起身来,出了宫。 太子站在原地咬着牙对心腹太监小李子说,“去给孤查查容王那家伙,就知道是他想要落井下石呢。” “要不要跟季丞相商量一下……” “他是你主子还是孤是你主子?他能要你的命,孤一样能要你的命!”太子气呼呼的转回去。 宁王躺在偏殿的大床上,感觉到一只大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一下,他头疼欲裂,喉咙也干涩难受,太医院的袁太医,请完脉道,“宁王爷这是着了风寒了,又受了惊吓需得好生调理才行。” 姬子纠问道,“怎么会着了风寒的?你出府了吗?” 宁王睁开眼睛,沙哑着嗓子说道,“父皇别生气,是儿子自己没用,在报恩寺里遇上山贼,之后被赵御史的儿子救下这才保全性命,只是去赵府的时候下了暴雨,又见到常福踢死赵家幼女,这才失了手打杀了常福,儿子知道自己犯了错,还请父皇治罪,只是求父皇看在赵家幼女无辜的份上,饶了赵元锦,您怎么罚都行!” 姬子纠眉头微蹙,很快又恢复了平静,严厉的喝道,“不是查问吗?怎么会死人?一个个的胆子比天还大了,报国寺都能有山贼了,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都死了吗?截杀皇子?哼,都当朕是聋子,是瞎子吗?查!叫刑部的人好好给朕查,拟旨,着宁王协理赵铭诬告镇北侯一案,着容王稽查报国寺山贼截杀皇子案,太子观政期间出了这么大了岔子,是太傅失职,着礼部申饬,太子闭门思过一个月……” 高肃的腿有点哆嗦,这回皇上是真的怒了…… ↓